合成生物学明星公司上市不久「暴雷」，股价大跌CEO换位，互联网逻辑下的平台模式有出路吗？
今年 4 月，软银重金押注的 Zymergen，以令人惊愕的高达 5 亿美元 IPO 定价 “闪亮” 上市，尽管有人对其表示怀疑，但这家公司最终还是让投资者相信，其用 “生物制造” 扰乱 3 万亿美元工业制造市场的宏图值得押注。
4 个月后，这家前合成生物学独角兽表示，其核心产品 —— 一款名为 Hyaline 的新型生物薄膜表现不如预期，创始 CEO Josh Hoffman 辞职并已从官网的管理团队页面消失。公司还下调了接下来几年的收入预期，今年营收可能为 0。
美东时间 8 月 3 日，该公司股价暴跌 76%，市值蒸发 27 亿美元。
同时，Zymergen 还面临着另一个 “烂摊子”，其早年与老牌投资机构 Perceptive Advisors 签署的 1 亿美元信用贷款或许无力偿还。由于贷款本身附加了一系列带杠杆的契约，公司赌上了所有的资产和知识产权。
“该公司在过去几年已经雇佣了 800 名员工，公司的困境可能会导致大幅裁员”，《旧金山商业时报》 报道称。
“这一系列动作很突然，但是也很合理。” 合成生物学初创弈柯莱的创始人兼董事长罗煜对生辉说，“上市募资结束后‘爆雷’对公司长期发展并不是坏事，不过对领域内的公司肯定会有些刺激。至少之后在设计产品时会考虑市场接受容量和时间的要素。”
在震惊之余，透过 Zymergen 的发展历程，平台型合成生物学公司可以借鉴什么经验？场景落地之路又该如何走？
上市前曾被 SEC 质疑
JPMorgan 的一位分析师在一份研究报告中表示：“我们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CEO 换人、上市后如此之快地调整收入预期。”
“Jay Flatley 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基于周转计划的可见性、招聘 CEO 的能力、以及收入增长预期，我们很难看到近期的增长，我们也不会对这家公司轻易做出判断。” 上述分析师补充说。
在 IPO 之前，该公司已经从投资者那里吸引了超过 10 亿美元的资金，这些投资者包括软银、 True Ventures 和 DCVC。在首次公开募股时，公司筹集了 5 亿美元，市值超过 30 亿美元。
但事实上，在今年 2 月底 SEC 给 Josh 的邮件中[1]，监管机构就提出了一系列疑问，包括其收入和盈利能力的增长计划、目前的财务状况以及未偿债务。
图 | 上述邮件截图（来源：SEC）
根据招股书，2020 年，该公司报告净亏损 2.62 亿美元，收入仅为 1300 万美元，其中大部分来自研发服务合同和合作协议。
成也 Hyaline，败也 Hyaline
国内合成生物学公司蓝晶微生物（Bluepha）联合创始人兼 CEO 张浩千博士曾告诉生辉，Zymergen 上市的关键驱动力是其自研产品 Hyaline—— 聚酰亚胺薄膜。
成也 Hyaline，败也 Hyaline。
Jay 分析说，出现这一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公司的产品团队没有对客户的具体需求以及工艺流程做到足够的了解。
“我认为 Zymergen 的选品和市场出了问题。选品的问题在于，作为第一个产品管线太激进，材料的从头创新本来就颇具挑战性，选一个有存量市场但能发挥合成生物学低成本、生物基优势的产品其实是更好的选择。” 蓝晶微生物 CEO 张浩千博士说。
他补充说，“市场的问题就是 Zymergen 自己说的，对于客户的具体需求没有充分了解，进而导致工艺流程失准。”
聚酰亚胺是最常见的一种柔性屏材料，被广泛应用于电子产品中。然而，该材料长久以来都面临着耐折叠性以及耐热性等问题。
“Zymergen 用合成生物学的方法合成了带有氟原子的二胺单体，然后和住友化学合作用来做聚合，最终生产出现在的产品 Hyaline。” 张浩千博士这样解释 Hyaline 的独特之处。
Zymergen 自 2018 年决定投入开发电子领域产品线后，2020 年正式推出 Hyaline Z2 薄膜产品，因为其出色的透明度、雾度和黄化指数，作为软性显示器的基材时，不但能增加显示器的亮度，并且因为透光表现佳，进而达到省电的效益。
另外，Hyaline Z2 薄膜优异的机械特性和介电强度，同样适用于软性显示器，其小半径高耐折强度，与 PET 及 COP 的材料相比，可以大幅延长折叠装置的使用寿命。
图 | 采用 Hyaline 光学薄膜的产品表现细节（来源：LEDInside）
尽管电子产业并非 Zymergen 的唯一场景版图，但它作为第一个市场化产品，被寄予了极高的期望。触屏显示器、折叠装置、屏下镜头、车用领域，都是 Hyaline 的主攻领域。
市场方面，中国台湾和日本是重点地区。Zymergen 产品总裁 Richard Pieters 指出：“大量亚太区的电子产业客户力图以先进材料优化其消费性产品，维持在产业中的竞争优势。扩展 Zymergen 在亚太区的团队，对于建立我们的制造业合作伙伴网路，并且大规模供应 Zymergen Hyaline 产品至关重要。”
但就现有公开信息来看，尚不清楚有哪些客户订购或试用了 Hyaline Z2。
“我们没有商业规模的制造能力，”Zymergen 在之前经过修订的招股书中这样说，“目前我们主要在日本生产 Hyaline 和其他电子薄膜，但我们已经在美国建立了一个（合同制造组织，CMO）基地。不过我们美国的 CMO 公司说只能供应到 2021 年底。如果我们找不到另一家 CMO，或者不继续投资或者收购现有的 CMO，或者自建工厂生产的话，就无法增加产能，今年年底之后，我们可能就没有满足商业需求所需的生产能力了”
不过，该公司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其部分客户 “在将 Hyaline 应用到生产流程中时遇到了技术问题”，这推迟了该产品的推出。
最后，从产业规律来看，市场接受新产品需要漫长的周期，显示屏从最早的 CRT 时代，经历了黑白 CRT、彩色 CRT，到 LCD 时代，再到 OLED 时代，其间经历了近 100 年的发展迭代。且不论产品质量高低，Zymergen 显然忽略了市场接受期和反复迭代的过程。
现在，这家公司意识到，Hyaline 的市场潜力可能被高估了。
平台型公司突围战
Zymergen 在官网的定位是 “生物制造商（Biofacturers）”，声称搭建了先进的技术平台，创造了革命性的生产方式。
Zymergen 是一家具有互联网思维的公司，其投资方之一曾这样描述这家公司：通过科技的结合，Zymergen 可以像探索新空间一样探索生物学，这和谷歌的搜索引擎很像。
但是互联网所谓的平台型，是否符合合成生物学公司的发展方向呢？
此前，生辉就这一问题采访过国内合成生物学 “第一股” 凯赛生物，当时刘修才博士回答说，Zymergen 的模式是，专注于菌株开发，改造好之后交由客户生产。“我认为 Zymergen 和 Ginkgo 最后都会归到凯赛的路上来。”
“这个商业模式是有挑战性的，因为很少有客户会把自己的菌种开发寄托于他人。Zymergen 好像正在改变，也开始做产品了，否则很难盈利。”
在凯赛生物做长链二元酸之前，当时最好的基因工程技术已经使长链二元酸在细胞中的摩尔转化率差不多达到 100%，但是仍然无法完成产业化，原因就是在产业化过程中无法实现成本下降。而凯赛生物开发的菌在当时虽只有 70% 的摩尔转化率，却能够实现成本大幅下降。
作为一家平台型公司，Zymergen 的产品规划除了 Hyaline，还包括食品领域制造替代蛋白、开发可解决聚乙烯（PE）塑料的微生物、开发新型驱虫剂、布局传染病和肿瘤药物等垂直应用场景。
图 | Zymergen 的聚焦领域（来源：官网）
“Zymergen 在短中期内的方向应该不会改变。” 弈柯莱罗煜说。
“平台能力是一个不断积累和沉淀的过程，也有惯性发展的必然。对于任何新兴技术行业的初创公司来说，商业场景落地的第一步都很艰难。在过程中，灵活融资、在管线上做短中长期合理的规划、过程中积累各方面的经验和壁垒、认清商业的本质，这些都是必然。合成生物学行业也一样。” 他补充说。
CEO 人选悬而未决
“我们对这些进展感到失望，董事会和管理团队正专注于解决根本问题，以确保 Zymergen 成为一家更强大的公司，并拥有令人信服的运营计划。” 新上任的代理 CEO、Zymergen 的董事会主席 Jay Flatley 说。
目前，Zymergen 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委员会，联合外部专家一起对公司运营、财务、产品和商业化进行审查，并计划制定新的战略规划。
同时，公司仍在物色常任 CEO 的人选。
作为代理 CEO 来说，Jay Flatley 无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在了解 Jay Flatley 之前，先来看看原执行 CEO Josh Hoffman 的背景，以及初始创业团队。
图 | Josh Hoffman（来源：Zymergen）
Josh 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获得社会学学士学位，随后在耶鲁大学获得国际关系学硕士学位、公共政策及管理硕士学位。之后在麦肯锡工作近 6 年，英国劳埃德银行担任主管 1 年左右，随后在罗斯柴尔德集团担任董事总经理超 3 年。之后 5 年联合创办了一家私募股权公司 Norcob Capital，担任合伙人。
在 2013 年，Josh 与另外两位曾在 Amyris 任职的 Zach Serber、Jed Dean 联合创办了 Zymergen。
图 | Zymergen 创始人，从左到右 Zach Serber, Josh Hoffman, and Jed Dean（来源：Zymergen）
Zach Serber 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以及英国爱丁堡大学的神经科学理学硕士学位，在工业生物技术领域拥有丰富的经验，发表过 17 篇经过同行评审的出版物，以及涉及生物分子发现和微生物工程的多项专利。曾任 Amyris 的生物学总监，现为 Zymergen 首席科学家。
Jed Dean 在美国普渡大学获分子生物学学士学位，在斯坦福大学医学院获生物化学博士学位。此前曾在 Amyris 和斯坦福大学基因组技术中心开发了生命科学技术和自动化技术，是微生物工程自动化的众多专利的发明者，现为 Zymergen 运营与工程副总裁。
图 | Jay Flatley（来源：Zymergen）
新任代理 CEO Jay Flatley 同时还是生物制药公司 Denali Therapeutics 和激光仪生产厂商 Coheren 的董事会成员，是是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摩尔癌症中心的顾问委员会成员，也是索尔克生物研究所的董事会成员。他拥有斯坦福大学的理学学士和硕士学位，以及克莱尔蒙特麦克纳学院的学士学位。
Jay 在 Illumina 任职十余年，在任期间，Illumina 确立了 “解锁基因组的力量” 的使命，并推出了使测序更快、更具成本效益和更有可及性的产品。同时，Illumina 还收购了 Solexa 以加强新一代测序仪的业务。
他在 Illumina 最突出的成绩体现在，将公司的销售额从 2000 年的 130 万美元提升到了 2015 年的 22 亿美元。
对于 Zymergen 来说，将产品从实验室走向规模化生产，推动产品进入市场是其实现盈利极为重要的一步。Jay 的市场化经验在其中显得尤为重要。
“CEO 的人选背后有很多逻辑，对 Zymergen 来说，接下来最重要的是清理管线和推动产业化落地。Jay Flatley 过去的资历应该对这两点的执行会有帮助。” 弈柯莱罗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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